美形与美色:读雷子人的绘画
文 / 彭锋
于连(FrancoisJullien)对中西方绘画做了一个比较研究,他认为西方绘画重视“形式”(Form),形式是固定的,适合用身体来表达。受到形式约束的身体就是人体(nude),人体是优美的。中国绘画重视气韵,气韵是生动的,适合用衣冠来表达。没有形式约束的、动态的身体就是裸体(naked),裸体是色情的。正因为如此,西方人体绘画可以挂在庙堂上,中国裸体绘画只能压在箱子底。
雷子人 |《圣女》| 纸本设色 |
137x69cm | 2012年
雷子人喜欢用国画来画身体,他画的是人体还是裸体?表达的是优美还是色情?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似乎很难用非此即彼的方式来回答,因为雷子人并不是在写真的意义上来画身体。只有在写真的意义上,于连的区分才有效。正因为如此,人体摄影可能比春宫图更色情,而雷子人的画却比春宫图更优美。雷子人通过适度的变形,消解了身体的真实性,由此身体就由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转变成了适合表情达意的艺术符号。在雷子人的笔下,身体获得了高度自由,它们可以以任何方式出现在画面的任何地方,而不受真实时空和解剖学的限制。
现在的问题是,雷子人究竟要用身体来表达什么呢?当我们仔细观看雷子人的绘画,试图弄清楚他的意图和作品的寓意的时候,却发现作品其实并没有表达什么,或者说作品表达的内容并不重大。
雷子人 |《一河两岸》| 纸本设色 |
245×375cm | 2013年
诚然,雷子人画的并不是抽象画,他的作品中的身体携带了许多信息;但是,如果我们忽略这些信息,对我们对绘画的解读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换句话说,雷子人作品中作为符号的身体表达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作为符号的身体本身。雷子人一方面将身体从真实状态中解放出来,使之成为表情达意的符号;另一方面又切断了符号的意指功能,让它们指向自身。在雷子人的绘画中,身体成了一种自我指涉的符号。雷子人绘画中的身体既在自我表达又在自我展示。由此,在雷子人的绘画中,我们可以看到羞怯的色情和适度的优美。身体的表达将我们的目光引向身体之外,让我们遐想优美的意境。身体的展示又将我们的目光拉回身体之上,让我们迷恋于身体的情色。正因为如此,我们从雷子人的绘画中既能感受到美形又能感受到美色,于连发现的中西绘画之间的那种对立在雷子人的作品中达成了和解。这种和解不仅消解了美形与美色的冲突,同时也消解了传统与现代的对立。